汤姆森 - 弗伦奇银行的代理人在莫雷尔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他提供了展期，这对可怜的船主来说是一个如此决定性的好运，以至于他几乎敢于相信命运终于厌倦了对他的恶意。

同一天，他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的妻子、艾曼纽和他的女儿；一丝希望，如果不是平静的话，回到了这个家庭。

然而，不幸的是，莫雷尔不仅与汤姆森 - 弗伦奇公司有业务往来，他们对他表现得如此体贴；而且，正如他所说，在生意上他有往来客户，而不是朋友。

当他仔细考虑这件事时，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汤姆森 - 弗伦奇对他的这种慷慨行为；他只能把它归因于这样一些自私的论点：——“我们最好帮助一个欠我们近 30 万法郎的人，在三个月结束时拿到那 30 万法郎，而不是加速他的毁灭，只收回我们的钱的百分之六或八。”

不幸的是，无论是出于嫉妒还是愚蠢，莫雷尔的所有往来客户都没有采取这种观点；有些人甚至做出了相反的决定。

莫雷尔签署的汇票在他的办公室里被严格准确地出示，并且，由于英国人给予的延迟，科克莱斯同样准时地支付了这些汇票。

因此，科克莱斯保持了他惯常的平静。

只有莫雷尔一个人惊恐地记得，如果他必须在 15 日偿还德博维尔先生的 5 万法郎，在 30 日偿还 32500 法郎的汇票，以及欠监狱督察的债务，他已经获得了时间，他一定会破产。

所有商人的意见是，在连续压垮莫雷尔的挫折下，他不可能保持偿付能力。

因此，当月底他以惯常的准时取消了所有的债务时，人们非常惊讶。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恢复了信心，普遍的看法是，这位不幸的船主的彻底破产只是推迟到了月底。

这个月过去了，莫雷尔做出了非凡的努力来收回他所有的资源。

以前，他的期票在任何日期都被信任，甚至有人要求购买。

现在，莫雷尔只试图谈判九十天的期票，但没有一家银行给他信贷。

幸运的是，莫雷尔有一些资金即将到账，他可以依靠这些资金；当七月底到来时，他发现自己有能力履行他的承诺。

汤姆森 & 弗伦奇公司的代理人再也没有在马赛露面；在他拜访莫雷尔后的第二天或两天，他就消失了；由于在那个城市里，他除了与市长、监狱督察和莫雷尔先生有交往外，他的离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这三个人的记忆。

至于法老号的水手们，他们一定在别处找到了舒适的铺位，因为他们也消失了。

高马尔船长从病中康复后，已从帕尔马返回。

他迟迟没有到莫雷尔家去，但船主听说他回来了，就去看他。

这位可敬的船主从佩尼隆的叙述中，知道了船长在暴风雨中的英勇行为，并试图安慰他。

他还把船长的工资交给了他，高马尔船长一直不敢去要。

莫雷尔下楼时，遇见了正要上楼的佩尼隆。

佩尼隆似乎把他的钱用得很好，因为他穿着一身新衣服。

当他看到他的雇主时，这位可敬的水手显得很尴尬，退到楼梯平台的角落里，把他的烟草从一边脸颊换到另一边，用他的大眼睛呆呆地盯着，只是对莫雷尔像往常一样给他的握手轻轻回握了一下，表示承认。

莫雷尔把佩内隆的尴尬归因于他的衣着优雅；很明显，这个好伙计不是为了自己才花这么多钱的；毫无疑问，他在其他船上工作，因此他的羞怯来自于这样一个事实，即如果我们可以这样表达的话，他没有为法老号穿更长时间的丧服。

也许他是来告诉戈马尔船长他的好运，并向他提供新主人的工作。“可敬的家伙们！”

莫雷尔离开时说，“愿你们的新主人像我爱你们一样爱你们，并且比我更幸运！”

八月过去了，莫雷尔不断努力，试图恢复他的信用或重振旧业。

8 月 20 日，马赛传来消息，说他已经乘坐邮车离开了城镇，然后有人说，这些账单将在月底被拒付，莫雷尔已经离开，留下他的首席职员艾曼纽和他的出纳科克莱斯来会见债权人。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 8 月 31 日到来时，房子照常开门，科克莱斯出现在柜台的栅栏后面，以通常的仔细检查了所有提交的账单，并且从头到尾，都以通常的精度支付了所有款项。

此外，还有两张莫雷尔先生完全预料到的汇票，科克莱斯也像船主接受的票据一样准时支付。

这一切都令人费解，然后，以坏消息先知特有的坚韧，失败被推迟到 9 月底。

9 月 1 日，莫雷尔回来了；他的家人非常焦急地等待着他，因为他们希望从这次巴黎之行中得到很大的收获。

莫雷尔想到了腾格拉尔，他现在非常富有，以前曾对莫雷尔负有很大的义务，因为正是由于他，腾格拉尔才进入了西班牙银行家的服务，他在那里奠定了他巨大财富的基础。

据说此时腾格拉尔的身价在六百万到八百万法郎之间，而且信用无限。

那么，腾格拉尔只要不拿出一枚王冠，就可以拯救莫雷尔；他只需要为贷款说一句话，莫雷尔就会得救。

莫雷尔早就想到了腾格拉尔，但出于某种本能的动机，一直没有去找他，而且尽可能地拖延着利用这最后一招。

莫雷尔是对的，因为他回到家时，被拒绝的羞辱压垮了。

然而，莫雷尔一到家，并没有抱怨，也没有说一句难听的话。

他拥抱了哭泣的妻子和女儿，友好地热情地握了握艾曼纽的手，然后上了二楼的私人房间，把科克莱斯叫了过来。

“那么，”两个女人对艾曼纽说，“我们真的破产了。”

他们在一次简短的会议上达成一致，朱莉应该写信给她在尼姆驻军的哥哥，让他尽快来他们这里。

这两个可怜的女人本能地感到，她们需要全力以赴来支持即将到来的打击。

此外，马克西米利安·莫雷尔虽然还不到二十二岁，但对他的父亲有很大的影响。

他是一个意志坚强、正直的年轻人。

在他决定自己的职业时，他的父亲不想为他选择，而是征求了年轻的马克西米利安的意见。

他立刻表示要过军事生活，因此努力学习，在理工学院成绩优异，毕业后成为第 53 步兵团的少尉。

他担任这个职务已经一年了，预计在第一个空缺时就会晋升。

在他的团里，马克西米利安·莫雷尔以严格遵守不仅是士兵的义务，而且是人的职责而闻名；因此他获得了“斯多葛派”的称号。

我们几乎不用说，许多给他这个绰号的人重复它，是因为他们听到了它，甚至不知道它的意思。

这就是他的母亲和妹妹叫来帮助他们在他们觉得很快就要忍受的严峻考验中支持他们的年轻人。

他们没有弄错这件事的严重性，因为莫雷尔和科克莱斯进入他的私人办公室后，朱莉看到后者脸色苍白，颤抖着离开，他的表情显示出极度的惊恐。

当他经过她时，她本想问他，但这个可敬的人以不同寻常的匆忙走下楼梯，只是举起双手向天，喊道：“哦，小姐，小姐，多么可怕的不幸啊！谁能相信呢！”

过了一会儿，朱莉看到他上楼，拿着两三个沉重的分类账、一个文件夹和一袋钱。

莫雷尔检查了账本，打开了文件夹，数了数钱。

他所有的资金共计六千到八千法郎。

法郎，他的应收票据到五号为止有四五千，这样，尽最大努力算，他有一万四千法郎。

法郎，以偿还高达二十八万七千五百法郎的债务。

他甚至没有办法可能地进行部分结算。 / 他甚至没有办法进行可能的部分还款。

然而，当莫雷尔下楼去吃晚饭时，他显得非常平静。

这种平静对两位妇女来说比最深的沮丧更令人担忧。 / 这种平静对两个女人来说比极度的沮丧更令人惊恐。

晚饭后，莫雷尔通常会出门，到弗凯亚俱乐部喝杯咖啡，读读《信号报》；但这一天，他没有离开家，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至于科克莱斯，他似乎完全不知所措。

那天有一段时间，他走进院子，坐在一块石头上，光着头，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

埃马纽埃尔试图安慰两位女士，但他的口才却变得支支吾吾。

这个年轻人对公司的业务太熟悉了，他不可能感觉不到莫雷尔家族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灾难。

夜幕降临，两个女人一直看着，希望莫雷尔离开房间时会来找她们，但她们听到他从门前走过，试图掩盖他脚步的声音。

她们听着；他走进他的卧室，从里面把门闩上。

莫雷尔夫人让女儿上床睡觉，半小时后，朱莉退了休，她起身，脱下鞋子，悄悄地沿着走廊走去，透过钥匙孔看她丈夫在做什么。

在走廊里，她看到一个后退的影子；那是朱莉，她自己也感到不安，已经预料到了她的母亲。

年轻的女士走向莫雷尔夫人。

“他在写信，”她说。她们没有说话就已经理解了对方。

莫雷尔夫人再次透过锁孔看去，莫雷尔正在写信；但莫雷尔夫人注意到了她女儿没有注意到的事情，那就是她的丈夫正在写在有邮票的纸上。

他正在写遗嘱这个可怕的想法闪过她的脑海；她颤抖着，但却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

第二天，莫雷尔先生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平静，像往常一样走进他的办公室，准时来吃早餐，然后，晚饭后，他把女儿放在身边，把她的头抱在怀里，让她的头在他的胸前贴了很长时间。

晚上，朱莉告诉她的母亲，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她注意到她父亲的心跳得很厉害。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大致相同。

9 月 4 日晚上，莫雷尔先生向他的女儿要他书房的钥匙。

朱莉听到这个要求，不禁颤抖起来，她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兆。

为什么她的父亲要这把她一直保管着的钥匙，而这把钥匙只有在她小时候作为惩罚才从她那里拿走呢？年轻的女孩看着莫雷尔。

“我做错了什么，父亲，”她说，“你要从我这里拿走这把钥匙？”

“没什么，亲爱的，”不幸的人回答说，这个简单的问题让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没什么，只是我想要它。”

朱莉假装去找钥匙。

“我一定是把它落在我的房间里了，”她说。

然后她出去了，但没有去她的房间，而是赶紧去找埃马纽埃尔商量。

“不要把这把钥匙给你父亲，”他说，“如果可能的话，明天早上一刻也不要离开他。”

她问埃马纽埃尔，但他什么也不知道，或者不肯说他知道的事情。

在 9 月 4 日到 5 日的晚上，莫雷尔夫人一直听着每一个声音，直到凌晨三点，她听到她的丈夫在房间里焦虑地踱步。

三点钟时，他扑倒在床上。

母亲和女儿一起度过了一夜。

她们从前一天晚上起就一直在等马西米兰。

早上八点钟，莫雷尔走进了她们的房间。

他很平静，但他那苍白而疲惫的面容上，仍可看出昨夜的激动。

她们不敢问他睡得怎么样。

莫雷尔对他的妻子更亲切，对他的女儿更慈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亲切。

他不停地凝视着、亲吻着这个可爱的女孩。

朱莉想起了艾曼纽的请求，当她父亲离开房间时，她跟在他后面，但他很快对她说：“亲爱的，留在你妈妈身边。”朱莉想陪他。“我希望你这样做，”他说。

这是莫雷尔第一次这样说话，但他说话的语气充满了父爱，朱莉不敢违抗。

她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不一会儿，门开了，她感到有两只胳膊搂住了她，一张嘴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抬起头，高兴地叫了起来。

“马克西米利安，我最亲爱的哥哥！”她喊道。

听到这些话，莫雷尔夫人站起来，扑进儿子的怀里。

“妈妈，”年轻人说，交替看着莫雷尔夫人和她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信吓到我了，我就赶紧来了。”

“朱莉，”莫雷尔夫人对年轻人做了个手势，“去告诉你父亲马克西米利安刚到。”

年轻的女士冲出了公寓，但在楼梯的第一步，她发现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封信。

“你不是朱莉·莫雷尔小姐吗？”那人用浓重的意大利口音问道。

“是的，先生，”朱莉犹豫地回答，“您有什么事？我不认识您。”

“读这封信，”他说着，把信递给她。朱莉犹豫了一下。“这关系到您父亲的最大利益，”送信人说。

年轻女孩急忙从他手里接过信。她迅速打开信，读道：——

“立刻去梅兰林荫道，进入 15 号房子，向看门人要五楼房间的钥匙，进入公寓，从壁炉架的角落里拿一个用红丝绸织网的钱包，交给你父亲。

重要的是他要在十一点前收到它。你曾承诺无条件服从我。记住你的誓言。

“水手辛巴德。”

年轻女孩发出一声快乐的叫声，抬起眼睛，环顾四周，想问信使，但他已经消失了。

她再次把目光投向纸条，想再读一遍，看到有一个附言。她读到：——

“重要的是你要亲自单独完成这个任务。

如果你有其他人陪同，或者有其他人代替你去，看门人会回答说他对此一无所知。”

这个附言大大降低了年轻女孩的幸福感。难道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吗？难道没有为她设下什么陷阱吗？

她的天真使她不知道可能会袭击她这个年龄的年轻女孩的危险。

但是，要害怕危险并不需要知道危险；事实上，可以观察到，通常是未知的危险会激发最大的恐惧。

朱莉犹豫了一下，决定寻求建议。

然而，出于一种奇怪的冲动，她既没有向她的母亲也没有向她的兄弟求助，而是向艾曼纽求助。

她急忙下来，告诉他在汤姆森和弗伦奇公司的代理人来她父亲家的那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了楼梯上的场景，重复了她所做的承诺，并给他看了信。

“那么，您必须去，小姐，”艾曼纽说。

“去那里？”朱莉喃喃地说。

“是的；我会陪你去。”

“但你没看到信上说我必须一个人去吗？”朱莉说。

“你会一个人的，”年轻人回答。

“我会在博物馆街的拐角处等你，如果你离开太久让我担心，我会赶紧去找你，要是你有理由向我抱怨的人，那他就倒霉了！”

“那么，艾曼纽？”年轻女孩犹豫地说，“你认为我应该听从这个邀请吗？”

“是的。信使不是说你父亲的安全取决于此吗？”

“但是，那么，他会面临什么危险呢，艾曼纽？”她问。

艾曼纽犹豫了一会儿，但他希望朱莉立即做出决定，于是回答道。

“听着，”他说，“今天是 9 月 5 日，对吗？”

“是的。”

“那么，今天十一点，你父亲有将近三十万法郎要付？”

“是的，我们知道。”

“那么，”艾曼纽继续说，“我们家里没有一万五千法郎。”

“那会发生什么呢？”

“为什么，如果今天十一点之前你父亲找不到愿意帮助他的人，他将在十二点被迫宣布破产。”

“哦，来吧，那么，来吧！”她喊道，和年轻人一起匆匆离去。

在此期间，莫雷尔夫人把一切都告诉了她的儿子。

年轻人很清楚，在他父亲遭遇了一系列不幸之后，生活方式和家务管理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他不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惊呆了。

然后，他匆匆冲出公寓，跑上楼，以为会在书房里找到他的父亲，但他在那里敲门却徒劳无功。

当他还在书房门口时，他听到卧室的门开了，转过身来，看到了他的父亲。

莫雷尔先生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回到了他的卧室，他此刻才离开。

看到儿子，莫雷尔惊讶地叫了一声，他不知道儿子来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用左手按着藏在外套下的东西。

马克西米利安跳下楼梯，搂住他父亲的脖子；但突然他退缩了，把右手放在莫雷尔的胸前。

“父亲，”他惊叫道，脸色变得像死人一样苍白，“你衣服下面的那对手枪是干什么用的？”

“哦，这正是我担心的！”莫雷尔说。

“父亲，父亲，看在上帝的份上，”年轻人喊道，“这些武器是干什么用的？”

“马克西米利安，”莫雷尔盯着他的儿子回答说，“你是个男子汉，是个有荣誉感的人。来吧，我会给你解释的。”

莫雷尔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书房，马克西米利安则跟在他后面，边走边发抖。

莫雷尔打开门，把儿子关在后面；然后穿过前厅，走到他的书桌前，把枪放在上面，用手指着一本打开的分类账。

在这本分类账中，列出了他事务的精确资产负债表。

莫雷尔必须在半小时内支付 287,500 法郎。他所拥有的只有 15,257 法郎。“读吧！”莫雷尔说。

年轻人读着读着，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莫雷尔一句话也没说。他还能说什么呢？

对于这样一个用数字表示的绝望证据，他还需要补充什么呢？”

“父亲，为了应对这个灾难性的结果，你已经尽了一切可能了吗？”

年轻人停顿了一会儿后问道。“我已经尽力了。”莫雷尔回答道。

“您没有可以依靠的进账吗？”

“没有。”

“您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资源吗？”

“所有的。”

“半小时后，”马克西米利安阴沉地说，“我们的名声就毁了！”

“血可以洗去耻辱，”莫雷尔说。

“你说得对，父亲，我明白你的意思。”

然后，他把手伸向其中一支手枪，说：“这是给你的，这是给我的——谢谢！”莫雷尔抓住了他的手。“你的母亲——你的妹妹！谁来养活她们？”

一阵战栗传遍了年轻人的全身。

“父亲，”他说，“你想过你是在命令我活下去吗？”

“是的，我是在命令你，”莫雷尔回答，“这是你的责任。

你有一颗冷静、坚强的心，马克西米利安。马克西米利安，你不是一个普通人。”

“我不要求你，也不命令你；我只请求你审视一下我的处境，就当那是你自己的处境，然后你自己判断。”

年轻人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他的眼中出现了一种崇高的顺从表情，他慢慢地、悲伤地做了个手势，取下了他的两个肩章，那是他军衔的标志。

“就这样吧，那么，我的父亲，”他说，向莫雷尔伸出手，“平静地死去吧，父亲；我会活下去的。”

莫雷尔正要在儿子面前跪下，但马克西米利安把他抱在怀里，两颗高尚的心紧紧地贴在一起。

“你知道这不是我的错，”莫雷尔说。马克西米利安笑了。

“我知道，父亲，您是我所认识的最可敬的人。”

“很好，我的孩子。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去和你的母亲和妹妹团聚吧。”

“父亲，”年轻人跪下说，“祝福我吧！”

莫雷尔双手捧住儿子的头，把他拉过来，亲吻了他的额头好几次，说：“哦，是的，是的，我以我自己的名义，以及三代无可指责的人的名义祝福你，他们通过我说，‘不幸摧毁的大厦，上天可能会重建。’

看到我这样死去，最无情的人也会同情你。

也许，他们会给你他们拒绝给我的时间。

那么，尽你最大的努力保持我们的名声不受玷污。”

去工作，劳动，年轻人，热烈而勇敢地奋斗；你自己、你的母亲和妹妹，要以最严格的节俭生活，这样，我留在你手中的财产就会一天天地增加和繁殖。

想一想，那完全恢复的日子将是多么光荣，多么伟大，多么庄严，在那一天，你将在这个办公室里说：“我的父亲去世是因为他不能做我今天所做的事；但他平静而安详地去世了，因为在他去世时，他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年轻人喊道，“你为什么不能活下去？”

“如果我活着，一切都会改变；如果我活着，兴趣就会变成怀疑，怜悯就会变成敌意；如果我活着，我只是一个违背诺言、未能履行承诺的人——事实上，只是一个破产者。

相反，如果我死了，记住，马克西米利安，我的尸体是一个诚实但不幸的人的尸体。

活着，我最好的朋友会避开我的房子；死了，整个马赛都会含泪跟随我到我的最后归宿。”

活着，你会为我的名字感到羞耻；死了，你可以抬起头说，‘我是你杀死的那个人的儿子，因为他第一次被迫食言。’”

年轻人发出一声呻吟，但似乎已经认命了。

“现在，”莫雷尔说，“让我一个人呆着，尽量让你的母亲和妹妹远离。”

“你不想再见到我妹妹一次吗？”马克西米利安问道。

年轻人在这次会面的效果中隐藏了最后但也是最终的希望，因此他提出了这个建议。莫雷尔摇了摇头。

“我今天早上见过她，已经和她告别了。”

“你没有特别的命令要留给我吗，我的父亲？”马克西米利安声音颤抖地问道。

“是的，我的儿子，还有一个神圣的命令。”

“说吧，我的父亲。”

“汤姆森和弗伦奇公司是唯一一家出于人道，或者可能是自私——我无法读懂人心——对我有任何怜悯的公司。

它的代理人十分钟后就会来收取一张二十八万七千五百法郎的汇票，我不会说是答应，而是给了我三个月的时间。

让这家公司先得到偿还，我的儿子，尊重这个人。”

“父亲，我会的，”马克西米利安说。

“现在，再一次告别，”莫雷尔说。“走吧，离开我；我想一个人呆着。你会在我卧室的写字台里找到我的遗嘱。”

年轻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意志的力量，而没有行动的能力。

“听我说，马克西米利安，”他的父亲说。“假设我是一个像你一样的军人，奉命去攻占一个特定的堡垒，而你知道我在进攻中一定会牺牲，你难道不会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对我说，‘去吧，父亲；因为你拖延会使你蒙羞，死亡比耻辱要好！’”

“是的，是的，”年轻人说，“是的；”他再次紧紧拥抱他的父亲，然后说，“就这样吧，父亲。”

他冲出了书房。当他的儿子离开他后，莫雷尔站了一会儿，眼睛盯着门；然后伸出手臂，拉响了铃。

过了一会儿，科克莱斯出现了。

他不再是同一个人了——过去三天可怕的揭露使他崩溃了。

这个想法——莫雷尔家即将停止付款——使他比二十年的时间更弯腰驼背。

“我可敬的科克莱斯，”莫雷尔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语气说道，“你留在前厅。

三个月前来过的那位先生——汤姆森和弗伦奇公司的代理人——到达时，向我通报他的到来。”

科克莱斯没有回答；他点了点头，走进前厅，坐了下来。

莫雷尔倒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时钟；只剩下七分钟了，仅此而已。

指针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移动，他似乎看到了它的运动。

在这个人痛苦至极的最后时刻，他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他还比较年轻，被一个忠诚的家庭的关爱所包围，但他通过一系列可能不合逻辑但肯定合理的推理，说服自己必须与他在世界上所珍视的一切，甚至生命本身分离。

要想对他的感受有丝毫了解，就必须看到他的脸，他脸上带着被迫屈服的表情，泪水湿润的眼睛望着天空。分针继续移动。

手枪已经上膛；他伸出手，拿起一把，喃喃地念着他女儿的名字。

然后他放下手枪，拿起笔，写了几句话。

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和心爱的女儿好好告别。

然后他又转向时钟，现在不是按分钟计算时间，而是按秒计算。

他又拿起致命的武器，嘴唇分开，眼睛盯着时钟，然后在扳动手枪扳机时听到咔哒声，他颤抖了一下。

在这致命的痛苦时刻，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一种比死亡更强烈的痛苦抓住了他的心弦。

他听到楼梯的门在铰链上吱吱作响——时钟发出警告，要敲响十一点了——他书房的门开了；莫雷尔没有转过身来——他期待着科克莱斯的这些话：“汤姆森和法国公司的代理人。”

他将手枪的枪口放在嘴里。

突然，他听到一声呼喊——是他女儿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了朱莉。手枪从他手中掉落。“我的父亲！”

年轻女孩喊道，气喘吁吁，欣喜若狂——“得救了，你得救了！”

她扑进他的怀里，伸出的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的网眼丝绸钱包。

“得救了，我的孩子！”莫雷尔说；“你是什么意思？”

“是的，得救了——得救了！看，看！”年轻女孩说。

莫雷尔拿起钱包，开始时，一种模糊的记忆提醒他，它曾经属于自己。

一端是 28.7 万法郎的收据，另一端是一颗榛子大小的钻石，在一小张羊皮纸上写着：——朱莉的嫁妆。

莫雷尔用手摸了摸额头；在他看来，这似乎是一场梦。这时，钟敲了十一点。

他觉得锤子的每一击都落在他的心上。

“解释一下，我的孩子，”他说，“解释一下，我的孩子，”他说，“解释一下——你在哪里找到这个钱包的？”

“在梅兰小巷 15 号的一所房子里，在五楼一个小房间的壁炉架的角落里。”

“但是，”莫雷尔喊道，“这个钱包不是你的！”朱莉把她早上收到的信递给了她的父亲。

“你是一个人去的吗？”莫雷尔读完信后问道。

“艾曼纽陪我去的，爸爸。他本来应该在博物馆街的拐角处等我的，但是，说来奇怪，我回来的时候他不在那里。”

“莫雷尔先生！”楼梯上传来一个声音。——“莫雷尔先生！”

“是他的声音！”朱莉说。这时，艾曼纽进来了，他的脸上充满了活力和喜悦。“法老号！”他喊道；“法老号！”

“什么——什么——法老号！你疯了吗，艾曼纽？你知道那艘船已经沉没了。”

“法老号，先生——他们发出信号说法老号！法老号正在进入港口！”

莫雷尔倒在椅子上，他的力气正在消失；他的理解力被这样的事件削弱了，拒绝理解这样不可思议、闻所未闻、难以置信的事实。但他的儿子进来了。

“爸爸，”马克西米利安喊道，“你怎么能说法老号沉没了呢？

瞭望员已经发出信号，他们说她现在正在进港。”

“我亲爱的朋友们，”莫雷尔说，“如果是这样，那一定是上天的奇迹！不可能，不可能！”

但真正的、同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手里拿着的钱包，上面有承兑的收据——那颗华丽的钻石。

“啊，先生，”科克莱斯惊叫道，“这是什么意思？——法老号？”

“来吧，亲爱的人们，”莫雷尔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们去看看吧，如果这是假消息，愿上天怜悯我们！”

他们都出去了，在楼梯上遇到了莫雷尔夫人，她不敢上楼到书房去。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卡纳比埃尔街。码头上有一群人。所有的人都在莫雷尔面前让开了。“法老号，法老号！”每个人都在说。

而且，令人惊奇的是，在圣让塔前面，有一艘船，船尾上印着这些白色的字：“法老号，马赛莫雷尔父子公司。”

她和另一艘法老号一模一样，也像那艘一样，装着胭脂虫和靛蓝。

她抛锚、收帆，甲板上是高马尔船长在发号施令，还有善良的老佩内隆在向莫雷尔先生打信号。

再怀疑是不可能的了；有感官的证据，还有一万个人来证实这一证词。

当莫雷尔和他的儿子在码头拥抱着——在整个城市见证这一事件的现场和掌声中，一个留着半黑胡子的男人，躲在岗亭后面，高兴地看着这一幕，低声说了这些话：“快乐吧，高尚的心，为你所做和将要做的一切好事而祝福，让我的感激之情像你的善举一样默默无闻。”

他带着一种极度满足的微笑，离开了他的藏身之处，没有被人注意到，走下了为下船而设的一段台阶，喊了三声：“雅科波，雅科波，雅科波！”

然后一艘汽艇来到岸边，把他接上船，把他带到一艘装饰华丽的游艇上，他以水手的敏捷跳上了甲板；然后他再次看向莫雷尔，莫雷尔高兴得泪流满面，正与周围的人群最亲切地握手，并以一种眼神感谢那个他似乎在天空中寻找的不知名的恩人。

“现在，”那个不知名的人说，“再见了，善良、人性和感激！”

“再见了，所有能扩展心灵的情感！”

“我一直是上天的替代品，来回报善良——现在复仇之神把他惩罚恶人的权力交给了我！”

说完这些话，他发出了一个信号，仿佛只在等待这个信号，游艇立即出海了。